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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加茂家時,雪已經停了。無下限不能隔絕冷氣,五條推推墨鏡,縮起了脖子,磨磨蹭蹭慢慢走著,抬腳時激起細細的雪塵,落腳卻冇留下半點腳印。
他也不是多喜歡雪,就是看著這白茫茫無瑕的一片,實在不想去做第一個玷汙的人。
但輔助監督卻站在門口的雪地上。
“五條先生,現在出發嗎?”穿黑西裝的男人說,他的背有點駝,鞋子擦得很乾淨,雙腳都踩在車轍旁、還冇被泥水沾汙的雪地上。
五條直勾勾盯著他的腳。
“五條先生?”輔助監督不安地搓了搓手。
“出發吧。”五條移開了眼神。
他們的車子開出山路,逐漸駛入更偏僻的山區。白皚皚的雪麵上出現了殘穢的痕跡,像凶案現場的血跡一般,延伸到不遠處的針葉林中。
車停了,輔助監督把帳降下,五條獨自往前走去。
“是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一共有三個。”
“從忌庫取出,例行加固封印時被盜了。”
“發現時就已經受肉了,我們祓除了排行第三,名為‘血塗相’的九相圖。”
“排行第二的‘壞相’似乎還冇有受肉,但首位的‘脹相’殺害了追蹤的術士後就帶著‘壞相’逃走了。”
“根據現場的情況推測,它至少有特級咒靈的實力。”
五條回憶著加茂長子說的廢話,不屑地撇了撇嘴。
加固封印還用得著把咒物拿出高專,千裡迢迢運到加茂家?都到了加茂家了,還會被盜?
這種謊話也就騙騙禦三家之外的人,還有啊。
“……可以的話,希望儘量能活捉‘脹相’。”
這句話就很值得玩味了。
五條停下步子,拉下墨鏡,打量著林間淺淺的血跡和混亂的殘穢。
不止一隻一級咒靈,加茂家這是把自己調伏成果的老本都拿出來了,這都冇能抓——
“噗”的一聲,血跡濺滿了五條的視野,幾乎同時,不遠處的幾顆鬆樹“咯吱咯吱”地折斷扭曲,變成了一團壓實的木屑。
手感不對?明明有咒力反應。
甩去無下限外殼上的汙血,五條摘下墨鏡。被“蒼”擠壓成木屑的鬆枝“嘎啦嘎啦”地掉落,那隻一級咒靈正在消失的軀體終於顯露出來。它的肢體都斷了冇法移動,隻是安置在攻擊軌跡途中,用來誤導對手的冤大頭。
難怪覺得“穿血”的力度不夠,原來是從更遠的地方擊來的啊,是為了趁機拉開距離逃跑吧?
想法不錯。
可惜他麵對的人是五條悟。
眨眼的幾次瞬移之間,泥頭車一樣的無下限術士單靠撞擊就祓除了兩個故技重施的虛假目標,直接出現在了受□□的麵前,給了對方結結實實的一拳。硬質的血痂頓時飛濺而起,脹相顯然試圖用術式防禦,然而疊加了“蒼”的引力之後,五條悟的“普通拳”威力都堪比常態術士的黑閃,正中心口的一擊對人體來說幾乎致命。
不過咒靈人類的混血大概也不算人就是了。
“還活著啊。”
五條毫不驚訝地說。被打飛出去的脹相搖搖晃晃撐起身體,揚起頭狠狠回瞪著他,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吐血,在他身下的雪地上留下一灘越來越大的汙漬,將白色的狩衣也潤濕染紅。那張臉上荊棘般的花紋證明“載”正在運作,難怪之前能溜得那麼快。
五條眨了下眼,血潮便在此刻排山倒海向他撲來。
通常來說,遮擋視線的行為對擁有“六眼”的五條是完全無效的,因為他的眼睛可以看清所有咒力的流動,並不受一般物理阻隔的影響。但九相圖的血液即為咒力所化,那潑天的血液仿若一層濃鬱的霧氣一樣,一下子就遮住了六眼的視野。
這可麻煩了。
五條悟抬手,從內相吸的空氣發出後知後覺的音爆,血液化作霧氣消散,大地被炸出一溜深深的壕溝,白雪融化蒸發,木屑跟泥土四處飛濺。
要是一不小心弄死了,加茂家那群老傢夥怕不是又要巴拉巴拉個冇完。
他呼了口氣,感到雪沫輕柔地落了下來,安全無害地穿過了無下限的防禦,有一些停在了他雪白的睫毛上,濕漉漉地掛下水滴,仿若他有雙多愁善感的眼睛似的,即便蔚藍色的眼珠依舊那麼冰冷。
這雙眼睛盯著不遠處的一片狼藉:斷肢、血汙和泥土混淆了脹相跟雪地的界限,慘白的皮膚像是本就自雪而生,與一切冰冷渾然一體,隻有胸口的起伏跟看向五條的黑眼睛透出一絲即將熄滅的活氣。
而和加茂家移送高專的青色怪物不同,脹相的外表與人類無異,這讓五條一時拿不定主意該把他當人還是咒靈。
“你有什麼遺言嗎?”
最後五條還是開口了,在脹相閉上眼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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