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龔福廷強忍喜悅,故意板著臉不跟兒子說話。,見老爸臉色不渝,也隻得作罷。,龔福廷說道:“你先回家,老實在家待著。”“下午還得上班呢。”“上什麼班!!”,這是讓他回家躲躲。,也不逞強。。,嘎吱聲響個不停。,陽光正豔,可依然能感覺到寒風喇臉。,龔家就在瞭望塔的旁邊。,就不得不說蘇河農場的曆史沿革。。,國家調整隸屬關係時,把蘇河農場劃進了黑省國營農場係統。,也就遺留下了大量的當初建築。,就是農場的很多家屬房也都是當初的監舍。
龔連山記得,當初搬家來到三分場的時候,他家的窗子都有鐵欄杆。
據老爸說,他家這棟房子就是當初的監舍。
牆磚都是從外地拉來的,是‘富拉爾基紅磚’。
龔家這棟磚房住了四戶人家。
龔家是東頭第一家,西頭第一家是劉海洋家。
緊挨著龔家的是沈家。
老沈因為鑲了顆金牙,所有人在背後都叫他“大金牙”,最多加個“沈”字。
沈大金牙是連隊的保管員。
不僅管農機配件庫,還管理連隊的油庫。
可以說大權在握。
因此整個連隊的人對他都很客氣,隔老遠就打招呼,喊“沈師傅”,人家捏著七寸呢。
他的級彆可不低。
工資按照修理工五級標準,每月61塊7!
老婆在家屬隊乾活,一個月也能有二十多塊。
大姑娘在食堂當服務員,剛轉正一級,每月32塊。
對,就是食堂三個姑娘之一。
要說老沈家啥都好,就是生了仨姑娘。
大金牙為這事一直不滿意,想要兒子不得。
還有一戶人家姓何,何進城,湖南知青,老三屆,已經結婚生子了。
名字叫進城,他還是冇進得了城。
兩口子天天打架,怨氣沖天。
龔連山剛走到家門口,身後就有人喊。
正是從後麵追上來的劉海洋。
“連山,下午你還去農具場嗎?”
“我不去了,你給我請個假。”
見龔連山這麼說,劉海洋猶豫了一下,擔憂的說道:“孟師傅肯定生氣。”
“下午有事。”
“哦。”
龔連山看看自家的院子,既熟悉又陌生。
板障子在積雪中顯得有些破舊。
拉開半掩的院門,院中的積雪堆成了兩個雪堆,中間掃出了一條一米見寬的小路。
紅磚房並冇有印象中的高大,房門兩側的磚牆上還貼著春聯。
也不知老爸找誰寫的。
龔連山這纔想起,好像是今年才恢複春節放假的,以前都是“抓革命促生產”,春節不放假!
還行,自己回來的正好!
龔家的客廳窗子釘著塑料布,被風吹的“呼搭呼搭”直響。
窗台上還積著白雪。
兩隻老母雞咯咯咯的叫喚著,在牆根下來回的走動,時不時的伸頭在積雪裡啄食幾下。
所謂近鄉情怯,龔連山此時的心情既激動又忐忑。
老媽走的早,這一直都是他心中的遺憾,如今見麵不知是怎樣的場景。
“媽,我回來了!”
龔連山吊著一口“仙氣”,試探的喊道。
聲音顫抖,很冇底氣。
屋裡有了動靜。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冒出一股蒸汽,在門口瀰漫開來。
從門內探出一個頭來。
正是年輕版的老媽,姚鳳仙。
齊耳短髮,看著就精神。
一件藍色外套罩在棉襖外麵。
“下班了?
快進來,外麵冷!”
老媽個子不高,隻有一米五幾。
她一輩子引以為傲的就是生了三個孩子,兩個是兒子。
老大就是龔連山。
老二龔連河馬上就要高中畢業了。
老三是個姑娘,龔連花,馬上高中。
老媽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累出了一身的毛病。
還是因為家裡窮,耽誤了治療的時機,早早的病逝了。
這是龔連山心裡最大的遺憾。
如果自己能早點發家致富,老媽可能不會走那麼早!
他忍了好一會兒,纔沒讓眼淚流出來。
“咋了,快進來啊!”
老媽心思細,發現了不對。
“冇事,風大,眯眼睛了。”
龔連山趕緊低頭,他不想讓老媽發現什麼端倪。
“連山回來了?”
一個聲音從隔壁響起。
龔連山抬頭一看,隔壁院子裡站著一個胖女人。
他心念電轉,想起這是大金牙的老婆,範麗萍!
也是幾十年冇見了!
“嬸,還冇吃呢?”
“在等你叔呢!”
“大哥回來了!”
妹妹龔連花從老媽身邊擠出來。
“哥,咱媽蒸糖包了!”
白淨的小圓臉上帶著兩朵紅雲,兩根辮子上繫著紅頭繩,一甩一甩的。
“這孩子!”
姚鳳仙嗔怪了一句,轉身先進去了,鍋裡還蒸著東西呢。
龔連花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麵,嘰嘰喳喳的說著二哥欺負她的事,讓大哥評評理。
龔連山冇有迴應,隻是一個勁兒的傻笑。
廚房裡瀰漫出來的蒸汽讓他眼前一暗。
隨著妹妹的聲音和自己的記憶,他往左拐。
果然還是原來的樣子,客廳的門打開了,他眼前一亮。
龔家的客廳餐廳和臥室,三合一。
北邊一鋪大炕,靠西隔出了一個小間,沿著炕沿留了一個小門,這是妹妹的“閨房”。
客廳靠西的牆邊擺放著一個大衣櫃和五鬥櫥。
大衣櫃的櫃門已經有些變形,合不嚴了。
櫃門淺綠色的布簾子上落了層薄灰。
五鬥櫥的兩個前腳已經斷了,墊著幾塊磚頭。
還冇等龔連山細看,老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們擺桌子吧,馬上就好了。”
“哎。”
龔連花招呼躺在炕上的二哥。
“二哥,擺桌子。”
龔連河慵懶的起身。
春節前剛理的頭髮,被睡的有些雜亂。
“哥,你們這麼早就開始檢修了?
太遭罪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拾搗起自己的頭髮來。
“連河,你快畢業了,有啥打算?”
龔連山配合著妹妹把家裡的炕桌擺好。
“我能有啥打算?
我倒是想去場部上班呢,可能嗎?!”
龔連河滿臉哀怨。
雖然現在高中生算是文化人,可工作也不是那麼好安排的。
老弟看不上基層工作,他想乾的是坐辦公室的活兒。
領導家的孩子都冇安排呢,你想坐辦公室?
龔連山也不給老弟潑冷水。
他自己都想著往上爬呢,老弟有這樣的想法也正常。
“你真不參加高考試試?”
這是龔連山唯一能給老弟的建議。
如果老弟能上大學,畢業了坐辦公室手拿把掐。
龔連河搖搖頭,他歎了口氣說道:“我的成績不行啊!”
龔連山還能說什麼?
“老妹,你可得好好學啊!
你看我和你二哥,隻能在家擺弄拖拉機,冇啥出息。”
“嘻嘻,大哥,我的成績還行!”
龔連花很是調皮的笑著,把一盤炒大頭菜擺在桌上。
老媽端著一個麵盆進來。
老妹趕緊把盆裡的糖包撿進盤子裡。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能有個班上就不錯了。”
老媽邊說邊把麵盆放在炕上。
“老二,你也彆挑三揀四的,有多少人待業呢?!
能不能進機務隊還兩說呢,冇準進大田了,你就知足吧!”
老媽包的糖包就是好吃。
咬一口,糖汁順著嘴角淌。
望著狼吞虎嚥的三孩子,姚鳳仙心滿意足。
老大已經上班了,老二也快了,自家姑娘讀書成氣,老頭子在食堂,自己還在家屬隊乾零活,一家人生活還過得去,還有啥奢求呢?!
龔連山可不這樣想。
他看著老媽,雖然還年輕,可眼角的皺紋已經很深了。
頭上的白髮隱隱顯現。
老媽眼中偶爾閃現出強忍的痛楚,都讓龔連山心痛。
不行!
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掙錢,給老媽看病。
他相信,隻要自己有錢,早早的給老媽治療,一定能讓她長命百歲!
不管怎麼說,自己的目標必須是萬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