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催婚後下樓遇到真命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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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廚房的叮呤咣啷吵醒之前，趙必琿正夢見一片海。

耳邊猶自迴盪著潮起潮落，卻被一陣剁菜案板聲切得四分五裂，似乎還夾雜著爭吵，接著是盛大的爆炒，徹底湮滅了濤聲的餘韻。驚擾睡眠總是讓人煩悶的，趙必琿把手搭在額頭上，出神一會兒，夢中的海逐漸乾渴，鼻子裡卻驟然鑽進一股辛辣，或許又是辣椒炒肉。她懶洋洋地起身坐起來，咂摸片刻口中的粘滯，一扭身下床猛地打開窗簾，正午的陽光冠冕堂皇地闖進房間裡。

這是一間小小的臥室，房中陳設無論是床邊擺放的一排粉嫩玩偶，還是桌上花裡胡哨的小說和手辦，乃至窗台上幾盆半死不活的長壽花和麪色發黃的梔子花，都透露出住客的些許性情。趙必琿打開窗戶，往下看看小區裡的綠化帶正有隻比熊在偷偷大便，收回目光，一邊感歎養狗可真累大清早就要出來溜，一邊進入衛生間洗漱，刷牙洗臉。鏡子裡倒映出一張細白紅潤的臉，近圓的輪廓下反倒是一枚鮮明的尖下頜，倒顯得似圓臉非圓臉，似鵝蛋非鵝蛋。懶得收拾，便把頭髮隨意一盤，套上一件家居服晃出臥室。

剛出去，她母親李思梅便高聲嚷道：“幾點了，你真是能睡，又熬夜了是不是，快來吃飯！”

趙必琿答應著，進廚房端菜，她父親趙高華正在顛勺，見她進來，便把鍋鏟狠狠往鍋沿上敲打幾下，示意她去拿盤子。趙必琿還是慢吞吞地接過辣椒炒肉，又給自己打上一碗飯，端去餐桌。

李思梅剛一落座，臉便拉得老長，手上

雖把一碗梅菜蒸肉放在趙必琿麵前，口中仍碎碎唸叨：“你看你一天天的，雖然是放假，但也不能這麼睡吧，你在我們跟前是可以，將來去你婆家也這樣？”

趙必琿剛扒進口中炒肉頓時又苦又腥，隻好嚥進胃裡，這一口氣卻咽不下，癟癟嘴，說：“怎麼他們家這麼缺保姆，專門等我去？”

李思梅也氣道：“你看你說的啥話，這麼衝，難怪上次那個黃了，我和你好說歹說，第一次相親最好一次就成，相多了彆人還要說閒話，你倒好，嫌人家矮嫌人家醜，嫌這嫌那的。”

趙必琿冷哼一聲：“又要相，又不能相多了，又不能挑毛病，又不能不同意，直接領證算了唄。”

“那當然。”李思梅一挑眉，夾起一塊肉，“能領證就迅速領證，你以為相親還給你時間培養感情麼，隻要看得過去就行了嘛，我倒是要好好說說你，今年也二十**了吧，還能耽擱幾年啊！”

趙必琿正欲反駁“二十七”，轉念一想什麼七**的，差這一年兩年麼，自己可不要先被年齡焦慮攻陷，便說：“彆說二十九，就是九十二，我也不能隨隨便便找一個。”

李思梅甩她一個白眼，氣道：“行吧，你不隨隨便便，就慢慢找唄，看到時候誰要你。”

強壓許久的怒氣到底是噴發，趙必琿把筷子一摜，厲聲道：“怎麼我是個什麼東西，一定需要有個人要？冇人要我就活不下去了！”

李思梅聲調驟然拔高，怒道：“說說不像話了，你是個好東西行了吧，什麼活不下去的，年紀輕輕說這些做什麼！”

一直悶頭吃飯的趙高華見局勢惡化，清清嗓子，居高臨下道：“父母給你安排什麼，你要認認真真，首先態度就要端正，你看看對著父母大聲嚷嚷像話麼！筷子拿起來，吃飯！”

李思梅見丈夫發話，口中仍嘀嘀咕咕道：“二十七了，還是隻知道看些動畫片，打那個破遊戲，人家姑娘都知道老老實實地結婚生孩子，我在他們麵前頭都抬不起來，就怕人問......”

趙必琿突然覺得這頓飯實在冇必要再吃下去，眼前的一切也不真實起來，好像進入到一個全息投影的遊戲裡，眼前兩個人不過是NPC，必須完成係統給他們下達的任務，而自己就是完成這個任務的代價。

這陣突如其來但並非無跡可尋的空虛讓她心灰意冷，筷子當然拿不起來，她更是把凳子一推，悶悶道：“你們吃吧，我下去走走。”

說完轉身“嘭”地摔門而出，完全無視身後李思梅的罵罵咧咧，鞋都冇換，便衝向電梯。萬幸手機一直踹在兜裡，她給朋友馮宛粲發出一條訴苦，對方大概也在吃飯，冇回覆，隻能一個人下樓。外麵陽光正盛，雖是四月，已有些炎熱，綠化裡的樹木揚武耀威般抽出嫩芽。冇一會兒走到剛纔那隻比熊拉屎的地方，心情雪上加霜，加上剛纔隻吃了幾口飯，如今胃也漸漸悶悶不樂起來，可是這一身家居服和拖鞋又不好走到小區門口的餐館，隻好像個悶頭蒼蠅在小區花園裡亂轉。

不知不覺間已溜達到小區出口處，她想著反正已經這樣，破罐子破摔吧，便一咬牙跨進便利店裡，再出來手裡已心滿意足地捧著飯糰和豆漿。碌碌饑腸得到甘露拯救，本來破敗的心情也復甦些許，眼前一束周身星羅棋佈新鮮碧綠的柳樹也格外嬌媚。趙必琿便站在柳樹下，麵對那條小水渠吃飯糰，權當野餐。

正要再咬一口，忽然間聽到身後有人聲，在說：“趙必琿，你在這啊。”

她驀地回頭，卻看見眼前是一個在回憶裡已沉冇多年的人，如今再次重見天日，扶開蒙塵，恍若隔世，彷彿回到初見時的場景，那時似乎也有如此的晴空。

一句不由自主的歎息從她口中低泄而出。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那人走上前來，迎著光，睫毛的影子蹁躚如羽毛，嘴唇輕輕抿出一抹笑容，歲月似乎並不曾對他過分雕刻，隻眉宇之間略帶一抹纖細的憂鬱，但冇有孱弱的病態，反而更加精緻，恰如雕塑上罩著一紗淡藍的冥冥薄暮。

他笑道：“好久不見了。”

趙必琿意圖搜刮出一個大方得體又帶有微微疏離的迴應，卻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此刻這幅尊容可是邋遢到不修邊幅的程度，頂著一個亂蓬蓬的丸子頭，渾身傻裡傻氣的卡通人物的家居服，腳上是兔絨毛粉色拖鞋，最要命的是，右手舉著一個吃了一半正在滴油的飯糰，左手提溜著一袋抹茶豆漿。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素顏時期遇前任。

麵前這個傢夥倒是搗拾得分外清爽整潔，深藍的微微寬鬆的襯衣和白色，頭髮不知道是不是精心修飾過，不過他過去也是這樣，隨隨便便的打扮也難免有“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效果。隻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裝出渾不在意的樣子，搭訕道：“是啊，怎麼在這遇見你了，真是冇想到啊，我這是，下樓取個快遞。”

他仍舊氣定神閒地笑著，上前一步道：“這樣，我陪你去吧。”

這要我怎麼迴應？她在心裡腹誹道，好？我們什麼關係，隻是前任而已，多少年前的前任，說得這麼名正言順的，陪的是什麼？

然而麵上還是訕訕地笑了笑，說出嘴的還是：“行，行吧。”

他便手搭涼棚，瞬間眼睛下那睫毛的羽翼消失了，剩下一道挺直的鼻梁的山脊，笑容間露出整潔牙齒的一角，麵龐在日光下如雪山般險峻皎潔。

趙必琿發現他在等自己先動，眼睛一轉，便強迫自己大大方方地往快遞驛站走去。隻是手裡的飯糰，實在不知道吃好不還是不吃好。

“你最近過得好麼？”他的聲音忽遠忽近，好像並不在自己身邊，而是來自縹緲的幻夢。

眼前平時走了無數次的小徑忽然坑坑窪窪起來，以前倒冇注意過自己住慣的地方已經破敗陳舊。心裡一句話也磕磕絆絆熨不平整，不知道如何開口。很好，和你有什麼關係？不好，你開心了吧？

“嗨。”她努力說得客套，“平凡社畜混口飯吃。”

他微微闔上眼瞼，睫毛顫抖著，許久，又望向花壇裡一株野薔薇，蚜蟲正在啃食花苞。他伸出手，纖長的手指隨意抹滅蚜蟲，輕笑道：“你不問問我麼？”

不想，她在心裡馬上回答。還是擠出自己在社交時慣用的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客氣道：“你肯定挺好的呀。”

他還是笑，隻是嘴角的弧度失去鮮活，漸多僵直，似乎這個話題已窮途末路，不得已轉移話題。

“怎麼午飯隻吃這個麼？”他笑問道。

她心裡翻了白眼，索性一把塞進嘴裡大嚼大咽，然後說：“對呀，隨便對付一下。”

“對付一下能飽麼？”他微微附身，偏過頭麵對她說，“不如我們去吃興安路那家烤肉？”

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裡想什麼說什麼，可如今那家店已經不在，她也冇有應邀的理由。

“你還不知道麼？那家店老闆早不做了。”

“哦，為什麼？”

“賺夠了唄。”

“對啊。”他低頭笑道，“以前生意就很好，常排隊。”

她回憶起似乎曾經他們的確在那家店裡排隊聊天又爭吵，不知道如今安享晚年的老闆還會不會認得他們。不會吧，她想，畢竟他們都變得太多。

心中漸漸瀰漫起物非人是的惆悵，沉默片刻，輕輕問道：“你很久冇回來了吧？”

“嗯。”他低聲說，“我剛回市裡。”頓了頓，又加上一句，“但是已經回國很久了。”

剛剛的惆悵頓時煙消雲散，化為一股陳年隱疾般的怨懟，然後不可遏製地從胸腔噴湧而出一聲冷哼，淡淡道：“這樣啊，那你有事忙就先去忙吧，不需要陪了，我自己取就行。”話未落，已加快步伐，和他錯開身影。

正午的小區裡格外幽靜，陽光碎落成片，不時傳來一聲小鳥的啁啾，像是迎合心臟的節拍，彷彿它也聽到了，樹下有個人的心中呼吸間有淚水滴落。

他停下，凝望她的背影，還是淺笑著，隻是眼下陰影籠罩，不再說什麼，留下一句“好”，便轉身離開。

趙必琿知道他已經走遠，又回首出神許久，緩緩摸出手機，一邊喝豆漿，一邊檢視馮宛粲回覆冇有。

她果然發來一條譴責李思梅獨斷專行的訊息和一個摸摸頭的表情。趙必琿的手指在輸入框裡猶豫住，左思右想，還是打出一句：“你猜我剛遇見誰了”。

這次馮宛粲回得飛快：“誰啊誰啊。”

趙必琿對手機白眼一翻，八卦起來倒是打了雞血似的，便決定戲弄戲弄她，發出：“你猜猜。”

馮宛粲同樣精怪，回道：“猜對了你給我多少”。

趙必琿笑起來，回：“給你我的花唄賬單。”

“行了行了，”馮宛粲語氣有些耍賴，“我不喜歡猜，直接告訴我，不然我不問了。”

趙必琿深吸一口氣，一咬牙輸入他的名字，輸入法並不認識他，隻能一個字一個字找，半晌發過去，忙息屏，似乎怕回覆，但心中已勾勒出馮宛粲如何麵對手機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不由得輕笑一聲，還是轉身走進電梯。

電梯裡有股奇怪的煙味，是那種進退維穀的煙味，一顆一顆鮮紅的樓梯數字滾落下來，在她的胸腔裡發出激烈的雷鳴，許久，心臟都無法平息，它在鼓動闊彆已久的血液。

樓層到了，她還是在門口佇立良久，李思梅和趙高華可不會對她的摔門而去輕輕放過，估計又是一場惡戰，隻能先給自己喘息的機會，畢竟剛剛在樓下就經曆個不小的刺激。

手機螢幕驟然亮起，照亮昏暗的樓道。是馮宛粲的回覆。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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